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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的回响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9-10 09:24:00    

又是一年教师节,杨鹿南轻轻翻出一沓珍藏十余年的明信片。

那是她曾在云南保山龙陵县龙新乡支教时亲手制作的——青山映着孩子们灿烂的笑脸,右下角工整地印着:“彩云之南·支教·最美好的遇见”。

这些明信片跟随她从云南到北京,从上海到宁波,辗转多地、跨越山河,历经十余年岁月,却依旧如新。

不久前,照片上的男孩郭崇楠特意带着好友,坐了29小时的硬座火车,从云南保山来到宁波看望他童年的“天使杨老师”。

大学期间,郭崇楠也成了一名教育志愿者。面试时被问起为什么想去支教,他说:“因为我曾经被一位支教老师深深地温暖过。”毕业后,郭崇楠还计划回到家乡,延续这一份温暖。

这是大山的回响。杨鹿南从大别山走出,又走进云南的山;当年她和支教的伙伴们一起点亮了一盏灯,而后灯盏长明,照亮更多孩子走出大山的路——他们像种子般落下,重回大山,扎根生长。

郭崇楠拥抱他的“天使杨老师”。

走出大别山

杨鹿南出生在湖北黄冈大别山深处的一个偏远小村。

那时的她,或许还未真正明白山外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只常常听大人们念叨:“一定要走出大山。”在父母的全力托举与几位良师的悉心指引下,她凭着优异的成绩,真的走了出来——考进一所广东的高校,依从父母的心愿选择了法律专业。

离家的那天,她背着行囊上了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离开。回首望去,层峦叠嶂之间,那个生她养她的小村渐渐远去。

走上教育这条路,于杨鹿南而言,仿佛一种宿命般的必然。

父母希望她学法,走一条安稳踏实的路。但自小痴迷文学的她,总忍不住溜去文学院旁听,整日泡在图书馆读小说、散文,信手写下的一篇小文还曾在文学院的学术月征文比赛中意外拿下二等奖。

临近毕业,一直循规蹈矩的她,第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感到彷徨:未来该去哪里?

恰是那时,校长的一场演讲点亮了她:“教育是人生的导航仪,是一场发现世界与发现自我的旅程……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这就是教育的承诺。”

而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一场“美丽中国”支教项目的宣讲会。其中一句话——“让所有中国孩子,无论出身,都能获得同等的优质教育”,彻底击中了她的心。

她自己,正是被教育改写命运的人。

尽管父母强烈反对,毕业后她依然毅然递交支教申请。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杨鹿南与100多位来自国内和国外各所知名高校的同伴们一起,奔赴彩云之南的深山——那不是她故乡的那座山,却是另一座需要她的山。

当年一起在云南支教的中国老师团队,在临沧的暑期培训顺利结业。

遇见另一座山

三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十二个小时的大巴,再转乘一小时颠簸的山路……这一路,比她当年走出大别山的路更加曲折和遥远。

初来之时,陌生的环境与简陋的条件让她心生忐忑。乡里只有一条短短的街道,低矮的房屋零星散布在山间。洗澡没有热水,冬天得坐车去县城才能洗上一次;教师食堂是敞篷式的铁皮棚,苍蝇时常飞舞;下雨天时,公共旱厕里的状况“难以用语言描述”……

开学那天,孩子们好奇地围过来,挤着看新来的老师。“他们皮肤黝黑,眼睛却特别亮,像是深山里未经污染的泉水。”这是杨鹿南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令她意外的是,教室里的教学设备并不落后——一问才知,是当地的希望工程捐赠的。但由于师资有限,许多设备无人会用,静静积了灰。

杨鹿南教语文,还兼任劳动、信息和思想品德等副科。闲暇之余,她与同行的外国志愿者Math以及广东队友一起,把那些闲置的教学资源一点点用了起来。

一个班三十多个孩子,其中大多是留守儿童。她发现,这些孩子渴望爱和关注的方式时常有些极端,却总用最朴素的热忱,不经意地融化她心中的忐忑。

一天早读前,几个孩子跑来“告状”,说小张搂着一只刚断奶的小花猫闯进教室,引得一片哄闹。杨鹿南本想严肃处理,却在问清缘由的瞬间心头一颤——原来她之前闲聊时随口说喜欢猫,这孩子就记在心里,特意从很远的外婆家抱来给她看。

课后,两个孩子硬拉着三位老师去他们的村寨。一行人穿过层叠的梯田,忽然对面山头传来清亮的喊声:“杨老师——许老师——方老师——”。十几个身影从山坡上飞奔而下,踏起阵阵烟尘。

在金色的夕阳中,孩子们张开双臂,如归巢的鸟儿一般,把老师们“架”进了村寨。

那一刻,杨鹿南不再只是一个外来者,而是被大山接纳的孩子。

向社会各界募捐的教室图书馆终于完成,课间给孩子们拍照,大家都很高兴。

山与山的对话

课堂上的故事,如同山间的野花,自然生长,寂静绽放。

上课之余,杨鹿南常常和孩子们坐在操场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山外面的世界,郭崇楠就是其中一个“铁杆小跟班”。

“不要因为身在山区就限制了自己的梦想,要走出大山去看更多的风景。”这是二十多岁的杨鹿南最常对孩子们说的话。那时的她,只想成为那个陪伴他们、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人。

两年支教期满,离别悄然而至。

有一天午睡,杨鹿南被哭声吵醒。推开门,整个走廊站满了孩子——将近三十个,有的默默啜泣,有的放声大哭。

在一次作文中,一个平时调皮的学生记录了这件事,他问另一个学生“你为什么哭?”,那个学生回答“你妈妈要走了,你能不哭吗?”

这句话让杨鹿南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自己早已成为这些孩子心中可以依靠的“母亲”。

临走前,她把自己能留下的个人物品甚至衣物都留给了孩子们,手机里的日常点滴刻成光盘每人一份。

而她只带走那一沓明信片——那上面有青山为伴、笑脸如阳,是她与大山之间,最美好的约定。

班上要拍合照,孩子们邀请了杨老师和大高个方老师(Math)。

温暖的轮回

支教结束后,杨鹿南先后在北京、上海的教育机构工作,2016年定居宁波,继续从事教育工作。但她心中始终装着那些大山里的孩子。

去年,她开始写诗,通勤的35分钟地铁成了她的创作空间。

“当悲伤穿过我的身体的时候,我不能煮沸月光,但我可以搓手哈口气,将热量填满空手心。”这句被朋友广泛传播的诗句,是她面对生活困境时的态度,也是她对教育信念的表达。

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践行着“释放天性”的教育理念。

“我希望他们能在大自然中野蛮生长,能够试错,”她说,这源自她在大山中的成长经历,“我们小时候经常在土地上摸爬滚打,反而更加健康快乐。”

今年,杨鹿南收到了郭崇楠洋洋洒洒的一封长信,让她倍感温暖和欣慰。

“郭崇楠告诉我,当年的山村小学已经翻修一新,昔日同窗散落各地,走进人大、法大。而他想回到家乡,为那里的建设出力。”她说,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鼓励学生“多出去看看”的话。“现在我觉得,无论是走出去还是留下来,只要能脚踏实地做事,发挥自己的价值,就是好的选择。”

十年的教育之路,让杨鹿南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和教育理念。

“教育的本质是爱,是相信可能。”她坚信,每一个孩子都有无限的可能性,教育的使命就是帮助她们发现并实现这些可能性,然后给予他们选择的自由。

从湖北小城到云南深山,从法学课本到诗歌与讲台,杨鹿南走过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但她始终相信:“我是自己的太阳,我是自己的月亮”——这句话不仅写在她的诗里,也印在她教育之路的每一个脚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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