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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林山顶皆梦,人间宠辱休惊,且消闲处遇平生。一回.“你们听说了么,
最近京都里新来了个戏班子,里面那个花旦啊,那唱得叫一绝啊!”“我可听说了,
这钟姑娘还是个人间绝色呢!”“听说什么听说,那钟姑娘啊,就是人间绝色,
人间难得几回见啊。”“可惜了可惜了,整日里涂那么厚一层脂粉唱戏,是个戏子,
算不得良家子,不然啊,求亲的肯定踏破府门了!”酒楼里嘈杂不堪,
一个墨蓝色袍子的男子与众不同,缓缓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放下,整***作下来,
吸引了不少邻座的姑娘。一个白袍男子问他:“段少师,今日还劳烦您了。
”段予修看着白袍男子:“是下官当做的,六殿下不需如此多礼。”“对待师傅,
当是以礼相待。”长孙路安敬了段予修一杯,尽管是茶水,因为段予修并未饮酒,
且从不饮酒。茶过三巡,“少师,今日可还有什么安排?”长孙路安询问。“无。
”段予修惜字如金。长孙路安正了正身子“少师,听他们说这戏班子,不如你我也去看看。
”“无趣。”段予修否决。长孙路安看着段予修决绝的模样:“予修,你同我一起去吧。
”听到长孙路安喊他予修,段予修就知道,他这是玩心上来了,刚刚那副样子,
也不过是装的。二人本就年纪相仿,长孙路安又是皇帝从民间拾得的遗子,因而刚入太学,
长孙路安看段予修和他差不多大,闹出了一众乌龙后,两人变得情同手足,
虽说段予修还是会叫长孙路安为六殿下,长孙路安还是会叫段予修为少师。“就听一盏茶。
”段予修让步,教导他要循序渐进。长孙路安笑了,唤来小二结账,
和段予修并肩前往戏班子驻扎的酒楼。说是刚入京的戏班子,但是整整一个酒楼的大厅,
有一半建了个戏台。此刻正唱着一出“霸王别姬”的其中一折。只见那虞姬翩然起舞,
唱着与项羽的悲欢离合,最后自刎,那柔若无骨的姿态,吸引了不少人。“钟姑娘唱的好!
”“跳的真好啊。”“是啊是啊。”对于段予修而言,听戏,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喝茶水,
他对于戏文,没有丝毫兴趣。说着是一盏茶,还是被长孙路安强行听完了全部。最后,
所有的戏子都卸妆出来表达谢意,放下茶杯的段予修抬头看了一眼,
瞬间被那个双瞳翦月的姑娘吸引了。“钟姑娘!”“钟姑娘!唱的好!
”那个姓钟的姑娘眉目含笑:“多谢各位捧场,别抬举小女子了。”他深深的陷进去了。
“予修,这个钟姑娘长得确实漂亮啊。”长孙路安也被吸引了。没听到段予修的回复,
长孙路安继续叫他:“予修?予修?怎么走神了,脸也红了。”“啊?无事,
兴许是这酒楼里太憋闷了。”段予修回过神来。刚才钟梦臾和他对视了,尽管他知道,
她不是对他一个人笑的,他还是脸红了。长孙路安赶紧站起来:“那咱们快走吧,
再把段少师的身子憋坏了。”说罢,脸上浮起坏笑。段予修拿起别在腰间的折扇,
轻拍了长孙路安的头一下:“不得妄言。”二回.次日,太学下课,段予修回府的途中,
又听人说到了钟梦臾。于是改变回家的路,转而去了戏班。今天唱的是“穆桂英”,
果不其然,钟梦臾唱的是穆桂英。换上那一身武旦的衣服,虽说身材有些瘦小,
但是好就好在那嗓子上,耍起花枪来,还是有些底子的。不知不觉,他又看入迷了,
戏曲讲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钟梦臾唱了什么,他都知道。就这样,
段予修连着听了半月的戏,不少达官子弟都在酒楼里看到了他,这叫他们有些许的惊讶,
毕竟这位段少师,可是出了名的一尘不染,对于戏楼还有青楼,那都是弃如敝履的,
他们谈起的时候,看他,他眼里都是满满的厌恶。“钟姑娘,没想到你半路出家,
唱得居然这么好,真的是惊艳到了我们呢。”戏台后面,另一个唱青衣的对钟梦臾说。
“我以前在家……以前我母亲爱听,我就多少和旁的戏班子偷学了点。
”钟梦臾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看上去有些许的难过和压抑。
青衣看出了她内心的伤感,对钟梦臾说:“钟姑娘,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嗯。”钟梦臾轻声应答。她也不想当戏子,但是她身上的银两实在不多,要到京城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也幸得这戏班子里的人都对她格外照顾。“你们俩今晚好好休息,
明日郭侍郎的母亲大寿,要请咱们戏班子去唱戏。”班主进来对正在说话的二人说。“是。
”两人一起应答,但钟梦臾的声音明显比青衣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别样的情感。第二天,
段予修又去了酒楼,看了良久,也没有钟梦臾的身影,
于是拽住一旁端茶水的小二:“钟姑娘的戏还有几出才有?”小二也是认得段予修的,
毕竟他最近来的勤。“这位公子,钟姑娘今日没有戏,
班主带着几个唱得好的去郭侍郎家演出去了。”郭侍郎,他母亲今日七十大寿,
确实邀请了段予修,别看他只是个少师,但是对于每家官宦可都是有门路的,
毕竟他是龙子之师,日后有扶龙之功,他们巴不得巴结他呢。于是放下茶杯,
放了五十钱到桌子上,起身去郭府了。想着空手去不太合适,毕竟是老人家,
他做晚辈的着实不该,所以赶回家,到私库里左翻右翻,翻到了一幅贴字,
是前朝大家的名作,他当初高价买回的。拿着礼物,准备前去郭府,谁料长孙路安来了,
说是来请教他问题。难得见到六殿下如此用功,段予修不好拒绝,只好让他快些问,
他快些答,三言两语,就将长孙路安的问题分析的透彻。
“予修可要一起去……”长孙路安也听说了段予修最近迷恋上了戏曲,想着趁此机会,
他也去享受享受,正好让段予修改改老古板的性子。“不了,我还有事。”段予修拒绝,
长孙路安被拒绝的有些茫然,他还没说完呢,就已经被拒绝了。“殿下,
太学留下的功课可做完?”段予修为了赶人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没做完,
殿下应当以学业为重,若是做完了,殿下应当巩固,若是巩固好了,应当学习新知,
不得骄固。”“好,我走,我走。”长孙路安连连摆手。见长孙路安走了,
段予修也赶紧收拾,前往郭府。三回.宴席已经开了良久,段予修进府送了自己珍藏的名帖,
道了声来迟了才落座。老太太喜欢热闹,再加上来的大多数都是男宾,
孩子们又都自己玩去了,所以就让郭侍郎带着男宾也一起听戏了,但是还是顾及到男女大防,
所以男女左右都分开了。段予修自从落座,便看到了台上的钟梦臾。
钟梦臾对于这个日日都来听戏的也是眼熟。戏,在唱着,
老太太看着旁边伺候她的孙女此时看一人看得都直眼了,顺着看过去,
就是那看戏正入迷的段少师。她有心牵线,于是在这出戏唱完之后,
就派丫鬟把段予修叫了过来。通过老太太的话,他心如明镜。“多谢老夫人引荐,
但下官并无娶妻之意,还请老夫人和郭**不要在下官身上浪费精力。”段予修毫不避讳,
也并没有婉转一些的回答。郭**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见着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段予修赶紧告辞了。毕竟如果他哄了那个郭**,怕是以后她都要纠缠于他,
倒不如让她早日死心,更何况,他……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此时正在戏台上。
她唱的青衣唱得一顶一的好,但是今天却有些诡谲。段予修说不上来。
到了戏台最近的位置落座,可是这回钟梦臾的眼睛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了另一处,
段予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郭侍郎的方向,那眼神里面有愤怒,有悲号,有委屈。
他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戏唱完,郭侍郎瞪着色**的小眼睛走到后台,
冲着后台换衣服的钟梦臾走过去。钟梦臾本想今天动手,但是被另一个青衣拦下了,
因为青衣不想让她的手上沾血,也不想让她走上一条不归路。所以她正准备收起怀里的匕首,
一个人就从后面抱住了她,说着令人羞耻的话。钟梦臾侧头一看,
是郭侍郎那张深刻在记忆中的脸。她停住了收匕首的手,她练过刀马旦,学过武旦,
力气跟身为文官又年过四旬的郭侍郎比不相上下,虽说还是比郭侍郎稍小一些,
但是她还是把匕首抽出来,一下扎进了郭侍郎的身体里。郭侍郎瞪着大眼睛倒退了几步,
把钟梦臾一把推开,然后瘫坐在地上,了无声息。钟梦臾笑了,笑得那样开心,
她终于为家人报仇了,笑着笑着,眼泪倾泻而下。忽然,一个温热的手掌伸过来,
落在钟梦臾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似是在安慰她。她抬起头,看到的就是段予修那张脸,
她记得他,因为这半个月,戏楼里日日都有他的身影。“你是来抓我的?”钟梦臾问道,
那声音异常的平静和冷酷。段予修看着钟梦臾:“不是,我是来带你走的。
”钟梦臾哭腔:“我还能去哪?我已经没有家了,现在,戏班怕也不会要我了。
”“我要你,跟我回家。”段予修柔声对钟梦臾说,然后牵着钟梦臾的手,让她站起来,
刚要带着她走,钟梦臾不动了。“等我换衣服。”钟梦臾细声说。段予修这才发现,
钟梦臾此时只穿了亵衣。忙转过头,点头“嗯”了一声。自诩正人君子的段予修脸红了。
换好衣服,段予修带着钟梦臾从侧门跑了。路上,钟梦臾看着段予修衣冠楚楚的模样,
忍不住问道:“公子何许人也?”“太学少师段予修。”段予修自我介绍。一路无言,
到了段宅,段予修给钟梦臾安排了休息的屋子,又让下人伺候钟梦臾梳洗。
四回.安顿好钟梦臾,段予修想到了那个令人糟心的已经死了的郭侍郎。
郭侍郎此时算得上陛下眼前的红人,不明不白的横死在家中,怕是不得善了。次日,
郭侍郎被刺杀在家中的消息传开,皇帝看到殿前手拿绢帕泣不成声的老太太,是一阵头痛,
更气的是他的臣子在他的脚下,被人刺杀了。皇帝就算是不想管这档子事儿,
但是事关天子威严,于是乎,皇帝令太子彻查,又赏赐了郭家不少物件,当做抚恤安慰。
躲在段府的钟梦臾此刻还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杀了人,还被另外一个证人带走了。
段予修坐在主室正位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扇骨敲打膝盖,
等着犹豫不决的钟梦臾把事情说清楚。钟梦臾不信段予修是个好人,手里捧着茶杯,
不喝也不放下,亦没有说话的意思。“你大可信我……”段予修还是先开了口。
钟梦臾闻言看向段予修,似乎在犹豫。“我不会害你……毕竟你戏唱的挺好的。
”段予修看向钟梦臾,把扇子放到桌上不再敲打。钟梦臾也是认识段予修的,
但也仅限于眼熟,至于他叫什么,她不知道。“呼……不说,我帮不了你。
”段予修妥协的样子。“听你的戏,我能感觉到你很悲伤。”钟梦臾听到段予修的后半句话,
明显愣了一瞬。段予修没再说什么,他开始等。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钟梦臾开口了“少师,你当真是要帮我吗?”“是。”只一个字,但却铿锵有力。
“那我便告诉你,事情的原委……”钟梦臾盯着段予修的眼睛,看了看,然后终于抬手,
把已经变凉的茶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我出生在淮南,那里是个美好的地方,父母经商,
家里还算富裕,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直到三年前,郭枰被皇帝明着派去亲自收纳税赋,
实则是暗中给皇帝***人!三年前,我也刚及笄啊,我和好友出去玩,碰到了郭枰,
她见色起意,要将我和好友……但是,好几日,他都未能近我身,他用官威威胁父亲,
但是父亲死活不愿。郭枰知道无法将我糟蹋,
就以给皇帝选妃的名义把我选走……我们一家人是不愿的,但有一天,郭枰找到了我,
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他。可是,谁能想到,
当我和其余姑娘一起出城门的时候,他在我们的马车前,将我的父母残忍杀害,
他张嘴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但是我知道,他说的是‘看吧,这就是违背我的下场!
’我心里恨啊,出城当天,我就带着其余几个姑娘逃了,她们有的已经订好了亲事,
有的投奔亲人,只有我……就剩我自己一个人。我立誓,我要为家人报仇,于是,
我加入了我家曾经总招来唱戏的戏班子…………而且,当年郭枰来收税赋的时候,
比平时多收了两倍,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他却只会***,
杀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我能说的就这些了……”钟梦臾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段予修早就让身边的人散了,就他一人听着钟梦臾的话,眉头紧皱。“何不报官?
”段予修问。钟梦臾轻抿一口茶,把茶杯放到小桌上。“报官?
少师还是不太懂官官相护的道理,郭枰风头正盛,又是京官,受尽了皇帝隆恩,我告他,
无疑自寻死路。”钟梦臾不卑不亢的看着段予修。段予修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默默起身走到钟梦臾面前,提壶给钟梦臾添了热茶。钟梦臾的眼睛一直盯着段予修,
想看段予修什么反应。他缓步走出主室,在迈出门的那一刻,他开口说道:“今后,
就当钟梦臾死了罢,你改名叫做姜珀,且安生在我府里做个差使。”说完,段予修就出了门。
钟梦臾听到段予修的话,暗中拽紧的衣袖,缓缓卸了力,捧起段予修续的热茶,低头刚要喝,
茶杯里掀起涟漪。这一幕,被躲在侧窗偷看的段予修看个清楚。五回.次日,
段予修入内阁学堂与皇子讲课时,听见下面坐的端正的几个皇子在那窃窃私语,
段予修手持《群书治要》,走到几个皇子面前。他柔声问:“八皇子,
可否说说我刚读的段落是何意?”八皇子被问,腾的一下站起来,
本就没听课不知道段予修说的是什么,更遑论他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就算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神求助的看向四周,四周的皇子或者伴读,
刚刚也都在和八皇子说着什么,压根没人知道。“这……少师……我不知。
”八皇子战战兢兢的回答,段予修的狠厉是内阁学堂闻名的。段予修把举书的手放下,
背到身后,但腰板还是挺直,他本身就又高又俊,
如今身板挺直的站在底气不足的八皇子面前,倒有些身份互换的错觉。
“那八皇子可知我刚才读了些什么……”段予修复问,语气难辨喜怒。
“不……”八皇子声音越来越低。没待段予修再开口,内阁学堂就进来几个身披甲胄的。
段予修回首望去,待侍卫站好,太子才抬脚进来。“段少师,不好意思,打扰了。
”太子彬彬有礼,见到段予修还拱手做了个揖。段予修神色不变,摆正身子,
回礼“不知太子驾到,下官失礼。”太子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段予修身旁,伸出手来,
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坐下。”并没有理会段予修。段予修依旧摆着动作。
太子这是摆明了给段予修下马威。也是,太子和八皇子同是皇后所出,
八皇子这样不学无术也是被太子蛊惑的,当然,皇后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因为八皇子这样浪荡顽劣,是注定与皇位无缘的。“啊呀,段少师,不好意思,
忘了你还在见礼了,毕竟孤每日替父皇处理朝政,总不可能事无巨细,
什么小事都要孤亲力亲为。”听到太子的话,段予修眉目不禁微微蹙起。
“不知老七做了何事,惹得少师这般。”太子问段予修,语气里有些轻蔑。
七皇子以为是在叫他,疑惑的看向太子。一旁的八皇子抬起头回答:“皇兄,
我就是没回答出来少师的问题。”“这样啊,老七,日后不可再这般肆意妄为了,
免得又惹了一身……”话没说完,但段予修心里明镜一般,不会是什么好话。“知道了皇兄。
”八皇子应得倒是快,全然没有刚才支支吾吾的样子。长孙路安看着孤傲的太子,
站在段予修身前“不知太子忽然造访内阁学堂,是有何要事?”“你是什么身份,
就敢来质问孤。”太子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长孙路安。段予修把长孙路**到到身后,
“太子可是有何要事?惹得太子殿下白日就来到内阁问人。若是无事,
臣还要给诸位学子上课,恕不远送。”太子这回倒是看向了段予修。
“听闻少师前几日去了郭侍郎府中,父皇命孤彻查侍郎死因,孤此番前来,
便是奉旨来询问少师,那日侍郎府,少师做了些什么。”太子隐隐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下官不过是应邀去了侍郎府庆贺老太太生辰,有何事可做?”段予修不慌不忙,
丝毫没有包庇杀人凶手的模样。听到段予修的回答,太子上前半步,把手搭在段予修肩上,
“少师大可仔细想想,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据我所知,段少师近半月可是日日都去听戏,
好巧不巧的是,昨日郭侍郎为母庆生请的就是你常听的那家戏班子,更巧的是,
郭侍郎便横死当场。”“确有一事。”段予修目不斜视。太子转头看向段予修。
长孙路安听到段予修的话也以为段予修做了什么和案子有关的事儿,整个人也跟着紧绷起来。
“郭老夫人派了人来,邀我和郭**扯红线……”段予修对于这些事儿向来是不避讳出口,
但也是能不说就不说的,毕竟女孩子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长孙路安卸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呢。”太子指尖在段予修肩头轻轻碾了碾,
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原来如此。郭老夫人倒是心急,不过以段少师的才貌,
配郭家**确实绰绰有余。"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压低,
"只是不知少师在拒绝这门亲事后,去了何处?"段予修肩背依旧挺直,
仿佛肩头那只手的重量不值一提:"自然是回府。""哦?"太子挑眉,
扬声唤来身后侍卫,"去查查,昨日未时到申时,段少师是否在府中。"侍卫领命欲走,
段予修忽然开口:"太子殿下是在查案,还是在审臣?"他目光扫过满堂噤若寒蝉的皇子,
"若是查案,郭府上下数百人皆可作证臣何时离府;若是审臣,还请殿下拿出臣涉案的证据。
"长孙路安在一旁攥紧了拳,他虽玩世不恭,却也看得出太子是故意刁难。
偏段予修性子刚直,半句软话不肯说,这只会让太子更起疑心。太子被噎了一瞬,
随即冷笑:"少师多虑了,孤只是按规矩办事。"他收回手,
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少师无头绪,那孤便不打扰授课了。只是提醒少师,
若想起什么遗漏的细节,随时来东宫找孤。"说罢,他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待东宫仪仗彻底消失在太学门口,
长孙路安才敢拽住段予修的袖子:"他这是明摆着要针对你!
郭侍郎的死明明与你无关——""慎言。"段予修打断他,
转身将《群书治要》放回书架,指腹划过泛黄的书脊,"继续授课。"余下的课时,
内阁学堂鸦雀无声。八皇子几次想偷偷看段予修,都被他冷冽的目光逼了回去。
直到日暮西沉,皇子们陆续散去,段予修才揉了揉眉心,
对候在一旁的长孙路安道:"你随我来。"二人穿过抄手游廊,
段予修忽然驻足:"你可知太子为何揪着此案不放?""还不是因为你是父皇看重的少师,
他早就想给你个下马威。"长孙路安踢着脚下的石子,气鼓鼓道。
段予修摇头:"郭枰虽只是侍郎,却掌着江南盐税的半本账册。太子急于查清此案,
怕是想趁机攥住那些账册。"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墨,"更麻烦的是,
郭老夫人今早递了折子,说案发时见着一个穿戏服的女子往后厨去了。
"长孙路安猛地抬头:"她是说钟姑娘?!""如今世上已无钟梦臾,只有段府的姜珀。
"段予修纠正道,"你且帮我个忙,去查三年前郭枰在淮南收税时的卷宗,越详细越好。
"长孙路安虽不明就里,却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宗人府借调,只是——"他犹豫片刻,
"你府里那位,当真稳妥?"段予修想起侧窗那幕:钟梦臾捧着热茶的手微微发颤,
泪珠砸在茶盏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他喉结动了动:"她比你我想的更坚韧。
"回到段府时,暮色已漫过朱漆大门。
管家迎上来低声道:"姜姑娘在书房外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段予修推开角门,
果然见姜珀垂手立在廊下,月白襦裙被晚风掀起边角。她听见脚步声,慌忙抬头,
眼底还带着未褪尽的红:"少师。""进来说。"他侧身让她进屋,刚掩上门,
就见她"噗通"跪下,膝盖砸在青砖上闷响一声。"求少师放我走吧。
"姜珀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太子既已起疑,我留在府中只会拖累您。
"段予修俯身扶她,指尖触到她衣袖下的骨骼,硌得人生疼。"起来。"他语气平淡,
"你以为此刻离开,能走多远?"姜珀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哪怕死在逃亡路上,
也比连累少师好。""我段予修要护的人,还没出过岔子。
"他将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推到她面前,"你只需记住自己是姜珀,是段府里抄书的侍女。
其他的事,不必操心。"她望着他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半月前在戏楼,
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墨蓝袍角被风拂起,手里永远捧着一盏清茶。
那时她只当他是寻常看客,却不知这人竟会为一个素昧平生的戏子,赌上自己的前程。
窗外忽然传来夜巡侍卫的脚步声,姜珀慌忙低下头,却听见段予修忽然道:"明日起,
你随我去内阁学堂。"她惊愕抬头:"可是——""那里最危险,也最安全。
"段予修执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太子绝不会想到,我会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六回.次日天未亮,姜珀便换上了一身灰布侍女服,跟着段予修往内阁学堂去。
马车里空间逼仄,她缩在角落,不敢抬头看他,只听见他翻书的沙沙声。"会写字吗?
"段予修忽然问。"幼时学过一点。"她小声答。
他从书箱里抽出一卷空白宣纸:"把你知道的郭枰罪状,都写下来。
"姜珀捏着狼毫的手微微发抖,
那些浸在血里的记忆翻涌上来:淮南城外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郭枰狞笑的脸,
逃荒路上饿死的姑娘......墨迹落在纸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团。
马车在太学门口停下时,她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段予修接过纸卷,看也未看便塞进袖中,
只道:"一会儿进了学堂,你就守在书架旁整理典籍,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许作声。
"内阁学堂里早已坐满了皇子伴读,见段予修身后跟着个陌生侍女,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长孙路安眼尖,刚要打招呼,就被段予修一个眼神制止。辰时刚过,太子竟又带着人来了。
这次他没直奔段予修,反而在学堂里慢悠悠踱着步子,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最后落在书架旁的姜珀身上。"这是谁?"太子忽然问。段予修头也未抬:"府中侍女,
来帮忙整理旧书。"太子踱步到姜珀面前,靴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裙角:"抬起头来。
"姜珀浑身绷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段予修忽然朗声道:"八皇子,
昨日讲的《中庸》第三章,你来解解。"八皇子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太子被打断,
眉头拧得更紧,却也不好在课堂上发作,只能狠狠剜了姜珀一眼,转身往八皇子那边去。
一场风波暂且平息,姜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偷偷抬眼,见段予修正望着她,
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午时休课,段予修刚走出学堂,
就被太子的人拦住:"少师,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一叙。
"长孙路安急忙道:"予修还要——""我去。"段予修打断他,转头对姜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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